溪槐县学后院,中堂之内。
彭怜端坐首位,态度不卑不亢,蒋明聪坐在下手首位,亦是平淡自然。
两人身份特异,如此相处,若是不知情人看了,只怕极是匪夷所思。
此时蒋明聪是彭家老仆装扮,按理该当虚坐半边椅子,神态恭敬,便是站着答话也是理所应当,这般随意坐着,已然算是逾矩。
若按二人实在身份,蒋明聪官居六品察访使,比彭怜这八品绿豆官不知大出去多少,便该是彭怜恭谨、坐在下首才是,只是彭怜身负皇家血脉,可谓天潢贵胄,不论是冲着秦王面上或是世子身份,还是将来眼前少年可能荣登大宝,蒋明聪都不敢自恃官阶傲视彭怜,此时如此相处,其实只是叔侄关系,倒是最能拉近彼此之法。
蒋明聪追随秦王多年,心细如发、杀伐果决,眼力自然极高,尤其当日彭怜现出一手绝世武功,更是让他暗自敬服。
秦王功勋卓着,最后却落得身后无子几近绝后,如今有了彭怜这般文采武功俱是上上之选的儿子,蒋明聪心怀大慰,早将彭怜视作少主一般。
彭怜自也心知肚明,不是看在秦王面上,蒋明聪也不会对自己这般谦和恭谨,他今早才发现密室,整日里都与严济喝酒,还未来得及细想此中关节,闻言不由一愣,“这中间有何区别么?”
蒋明聪道:“昔年安王余孽在安州风流云散,留下不少残党流落四处,云州接壤安州,境内多山、地形复杂,王爷始终担心此地有安王余党死灰复燃,因此才有当年巡狩西南……”
彭怜微微点头,心中已是了然,大概便是那时,秦王与母亲岳溪菱相识,才有自己今日。
蒋明聪又道:“前朝覆灭至今已然一百余年,早已不见任何端倪,怎的高家这般苦心经营,竟是前朝余孽?若是果然如此,怎能这些年来丝毫不见蛛丝马迹?”
彭怜笑道:“不论如何,在此之前,朝廷不也没发现高家有谋反之意么?那高二在京里上下钻营如鱼得水,凭的不正是高家财雄势大么?”
蒋明聪怪笑一声,“你当王爷昔年威震西南,如今赋闲在家,便没有自己的手脚眼睛了么?若非有所察觉,这次魏博言巡按西南,却是从何而来?”
“只是高家此事实在蹊跷,竟有前朝余孽掺杂其中,这却是超乎王爷所料……”
彭怜探身问道:“为今之计,该当如何处置?”
蒋明聪沉思半晌,这才说道:“可惜天色已晚,不然我有巡按大人授权可以便宜行事,只要连夜赶回云州,明晨便能与江涴一同前来溪槐,将高家悉数抓了下狱……”
彭怜笑道:“出城倒不是难事,只是多久咱们都等了,也不差这一夜光景。”
蒋明聪一愣,随即笑道:“我倒忘了,公子神功盖世,区区城墙,却是不在话下。”
彭怜哈哈一笑,“既是如此,大人不妨住下,明日一早回省城调兵,左右当日往返,倒是不必着急。”
于是蒋明聪当夜宿在县学客舍,彭怜回房躺下小睡片刻,酉时刚过,便即起身连夜出门。
夜色正浓,北风呜咽,长街上行人寥寥,彭怜穿街过巷,熟门熟路来到高府。
雨荷房中仍亮着灯,彭怜不敢贸然入内,倒吊房檐之下,细听屋内动静。
“……也不知说给谁听的!”
入耳便是小丫鬟莲儿的声音,她年纪不大,跟随雨荷时日不长,却是个急性子,从来藏不住心思,很得雨荷喜欢。
“府里上下这许多人,嚼舌根子的多着,哪里在意得来?”雨荷话音响起,淡然慵懒,平和清雅,“何况她说的也不算错,我出身卑贱,起于勾栏,被老太爷使银子买来,可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么?”
“凭她也配?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,搁这儿扯什么神仙妖怪呢!”莲儿童言无忌,话一出口才觉不对,“夫人我不是说您,您可别误会……”
雨荷嫣然笑道:“这话原本可不是这么说的,原本说的是『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,谁也不用说谁骚』……”
她“呵呵”一笑,继续说道:“我是凭栏倚门卖笑的婊子,她是背夫偷汉的淫妇,真说起来,不定谁看不起谁呢!”
“行了,天也不早了,收拾收拾睡下罢!”雨荷叮嘱丫鬟说道:“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你那心思可藏着些,别让人从嗓子眼看到腚门子,真当谁都像我这般好心待你呢?”
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,这才吹熄灯烛,各自睡下。
彭怜听了一会儿,见屋中安静下来,这才悄然入内,轻车熟路潜至莲儿床头制住少女穴道,随后才到卧房来见雨荷。
雨荷刚刚躺下,便见床帏掀起,心中登时欢喜无限,娇滴滴叫道:“爹爹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早?女儿还道要像往常一样过会儿才来呢!”
彭怜揽她入怀,探手衣襟握住椒乳把玩搓弄,笑着说道:“一来还你钥匙,二来一会儿娥眉大概要来,提前与你知会一声,莫要说漏了嘴才是。”
雨荷媚笑说道:“爹爹放心,女儿长于勾栏院里,守口如瓶却是看家的本领……”
彭怜哈哈一笑,起身将钥匙藏好,这才回到榻上将妇人抱在怀里,轻声说道:“一会儿我去密室等娥眉过来,若她要来见你,我便领她过来……”
他起身要走,却被雨荷一把拉住衣襟,只听妇人柔媚说道:“爹爹一去,若是姐姐要与爹爹同来,今夜岂不就……”
彭怜一愣,随即会心笑道:“偏你这般好色,难道一夜都忍不得么?”
雨荷满面桃花,嫣然笑道:“女儿从前并不如此贪淫,只是随了爹爹,日里夜里皆是这般思念,爹爹既已来了,自然便要讨赏恩泽,哪能轻易错过?”
妇人如此妖娆求欢,彭怜自然甘之如饴,解去衣衫调情片刻便即入港,纵身抽送,自是快活无限。
雨荷起于风尘,一身淫媚本领,与彭怜对上,虽说终究要败下阵来,却也能一鼓作气势如虎,曲意逢迎、娇媚万千,自己大丢不止,却也哄出彭怜一股阳精灌溉身心,而后心满意足睡去,自是春梦无痕。
彭怜也是心旷神怡,妇人风情直逼其母练倾城,心中暗自打算,有朝一日,倒要试试让这母女同床共枕服侍自己。
他悄悄出门离去,到了后院假山石中,刚一落地,便闻到丝缕香气,知道练娥眉已至,也不着急,只是静静躲在一旁。
果然练娥眉从藏身处出来,与彭怜招呼一下,随即取出钥匙打开铁门进了密室。
彭怜随后而入,关好铁门,与她一同来到圆形石室之内。
“爹爹日间可曾小睡,如此连夜奔波操劳,莫要伤了身子才是。”练娥眉四处检视,寻找蛛丝马迹。
彭怜无奈笑道:“哪里能得这般闲暇,不过清晨小睡片刻,便出门访友,畅饮竟日,入夜方归,假寐一会儿,便来这里了。”
他早已勘破密室谜团,此时自然有些心不在焉,练娥眉却不以为然,毕竟那名册是她心心念念之物,彭怜在意的金银财宝早已搬空,室内一应古籍,此时也不能轻易带走,不然打草惊蛇,反而不美。
“爹爹若是困倦,不妨在此小睡一会儿,女儿自行翻找便是。”
练娥眉毫不死心,专门取了盏烛台捧在手里,沿着石壁仔细察看,一丝一毫也不肯轻易放过。
彭怜与她反向而行,也有样学样,擎了一座烛台在手,细看墙上岩石纹路,“要睡在雨荷房里就睡了,既然说好过来帮你一起寻找名册,自然不能食言。”
他有意不再自称“为父”,说话便有些别扭,此时手中擎着烛台,自然将墙壁书架看得更加仔细。
他原以为密室之中不会再有其他机关,因此并不如何用心,只是或许是从前并未这般细致的缘故,两处书架中间,竟真有一丝异样之处。
彭怜轻“咦”一声,招呼练娥眉说道:“娥眉过来看看这里!”
此处异样过于显眼,彭怜知道自己遮掩不及,干脆叫她过来一起查看。
练娥眉连忙过来,却见两处书架中间,一架黄铜烛台镶嵌在石壁之上,看着却与平常无异。
“这……”练娥眉看了半天,仍是不觉怎样,转头去看彭怜,眼中满是探询之色。
彭怜无奈说道:“这石室中有几盏烛台嵌在墙上?”
练娥眉对此早已谙熟于心,自然答道:“八盏。”
“八盏灯台,对应八个方位,此处向东当是离卦,为何却是乾卦?”
“女儿却未注意,这灯上竟有卦象?”练娥眉好奇查看起来,却见那铜盏光滑至极,丝毫不见卦象显露。
彭怜顿时有些懊悔,若是早知她看不出灯上隐藏卦象,自己何必画蛇添足提示于她?
只是他转念一想,大概明日蒋明聪便要引人前来抄了高家,到时这密室之中诸物只怕都保不住,自己提前到此将其破解,倒也算是一桩好事,左右名册到了自己手上,这里便有什么猫腻,大不了二人平分,总好过被蒋明聪江涴抄走。
一念至此,他便解释说道:“你别光看着这灯光滑平坦之处,你且细看灯下这三圈纹路,有连有断,虽然看似自然天成,其实乃是雕琢而来,你细看这里……”
练娥眉随他手指指点去看,果然灯烛之下铜盏上沿有三圈波纹,有连有断,正是阴阳之相,只是那断痕巧夺天工,便似磕碰所致一样,若非彭怜提醒,只怕自己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,竟是这里暗藏机关。
“若是寻常也就罢了,这处密室费尽心思,各处设计可谓巧夺天工,以高家财势,岂会用些残破之物作为装饰?”彭怜见练娥眉面露愧色,自然有些得意说道:“尤其此处光滑明亮,显然便是时常被人触碰,如此看来,机关应该便在此处!”
练娥眉受母亲和几位妹妹影响,早将彭怜视为天神一般人物,此时见他侃侃而谈,俊俏脸庞上满是自信神情,不由春心微动,喜不自胜说道:“幸得爹爹在此,否则以女儿浅薄,只怕到死也找不出这处机关……”
彭怜见好就收,客气说道:“娥眉不熟道家学问,如此倒也无可厚非,你且后退半步,待我开启机关。”
他自然伸手牵过女子手腕,让她站到自己身后,却是自然而然,毫无轻薄之意。
练娥眉微微异样,却是心中微暖,自然躲到少年身后,便如女儿躲在父亲身后一般无二。
彭怜回头与她相视一笑,随即伸出手去,食中二指并拢,轻轻点在那该是阴爻的中间所在。
练娥眉屏住呼吸,眼光却被少年身姿吸引,她身形高挑接近母亲,眼前少年却比她还要高出半头,尤其彭怜身形挺拔、气宇轩昂,便是只看背影,也让她心如鹿撞。
少年身上传来淡淡芬芳,想来便是哪个女子身上脂粉香气,除此之外,竟似有股淡淡青草幽香,毫不突兀,却又沁人心脾、润物无声。
她自小随在母亲身边,见惯了练倾城杀伐果决、玩弄人心,也知道练倾城武功深不可测,几个所谓“妹妹”不过是入门晚些,各个便似人精一般,不是慑于练倾城威势,只怕都能飞上天去。
而在她们口中,彭怜便是神祇一般,若是只凭床上威猛,何以让练倾城母女这般风尘女子趋之若鹜?
便是有双修秘法加持,母亲与几位妹妹也不该如此不堪。
直至今日,练娥眉才隐约窥见真相,彭怜床上无敌自然便是主因,一副俊俏皮囊之外,博览群书、聪慧过人却又极富担当,也是众女对他一见倾心原因所在。
彭怜却不知自己无心之举,让身后女子对他动了春心,他只是自然将练娥眉掩在身后,如此一来,若有机关消息埋伏,他便能挡在前面。
此事于他不过自然而然,彼此算计争夺密室珍宝是一回事,护得练娥眉周全却是另一回事,无论她如何作想,自己终究与练倾城夫妻一场,练倾城义女自然便是自家女儿,将其护在身后,本就理所应当。
彭怜不及细想,手指戳中那处突兀凸起,便知自己猜测不错。
那处机括微乎其微,受他触动向内缩去,至与周遭一平便即停止,而后“咔咔”数声轻响,一旁书柜便即轻轻转动起来。
那墙壁由两方硕大条石拼接而成,两边缝隙衔接毫无差错,便是条石纹路都相差不大,偏那书架在其间旋转起来,书柜后面,赫然便是一间昏暗石室。
彭怜端起烛台,回头看了练娥眉一眼,随即当先一步进了石室。
石室地方不大,却打了三面墙壁架子,上面琳琅满目,摆满各式金玉器物。
彭怜拿起一顶金质首饰细细端详,却听身后练娥眉疑惑问道:“这些东西……”
石室中间放着一座木箱,彭怜将烛台放在上面,从木架上取下一条金黄链子细细打量,终于笑着说道:“这下可算歪打正着了!”
练娥眉轻啐一口嗔道:“偏是爹爹喜好这些,确实算是深入宝山了……”
彭怜转头去看,见她满脸羞得通红,便打趣说道:“我还当你不认识这些物事,却忘了你是倾城养女,自小长在青楼,对此只怕极是熟悉。”
练娥眉羞不自胜,无奈说道:“女儿幼时便时常以此玩耍,哪里能不认得?只是此间物事,女儿也只认得十之一二,许多也是平生仅见……”
彭怜看着架上那一排整齐划一、质地不同的角先生,也点头说道:“便是我也是初次见识,这东西竟也有黄金做的……”
他拿起一根金灿灿物件,那上面虽已落满灰尘,却能明显分辨得出是男子尘柄形状,只是阳龟略小,几与棒身同等粗细,上面雕刻细密花纹,可谓惟妙惟肖。
“这尺寸倒也算是了得……”彭怜张开手掌比划一下,自言自语嘀咕起来。
“咳咳……”
练娥眉猛然咳嗽起来,彭怜这才回过神来,转头对她无辜说道:“我说的乃是实情,只是我阳龟比这大些……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练娥眉脸色瞬间涨的通红,羞不自胜偏过头去说道:“还……女儿还请爹爹自重……”
彭怜用那金质角先生龟首挠了挠头,无奈说道:“我可真没骗你……”
“女儿是说爹爹是否骗我吗……”练娥眉羞得都快哭了,寻宝寻到一屋子淫物,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彼此又暧昧丛生,真是要多难过有多难过。
她又不肯就此离去,若是名册便在此处,自己岂不追悔莫及?正因如此,她才硬着头皮,站在满室淫具中间,听彭怜一一品鉴。
“这是春铃,也叫缅铃,最能助长女子春情……”
“这是银托子,不过这个倒是纯金打造,只怕用着更费力气,好在我用不着它……”
“这是双头龙,却要两名女子才能合用……”
“这个嘛,却是个玉苁蓉,我也只是书中看过,却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形状之物……”
“爹爹……”
彭怜看得专注,却没听到练娥眉唤他,只是继续说道:“这几条金链倒是奇特,不知作何用处,这里竟还有手铐脚镣……”
“爹爹……”
“这些银针,却不知是何用途,看着如此细长,与那针灸所用并不相同,摆在此间……”
“爹爹……你……”
彭怜捧起一枚精致细小玉簪,啧啧连声说道:“做工这般精细,针脚如此之长,想来不是耳垂发簪,难道竟是……”
“那是……那是乳饰……”
一声低沉声音响起,彭怜悚然一惊,回头去看,却见练娥眉不知何时已解了衣衫,露出胸前春光。